欧美试探解封： 经济已等不及了，要“和病毒一起生活”

“海德堡有条内卡河，疫情前大家很爱去河边晒太阳。疫情期间河边的草地曾经被封起来，现在已经解封了，草地上很多人。”正在德国海德堡大学就读研究生项目的中国留学生高悠悠（化名）告诉第一财经记者，近两周内不少小饭店也重新营业，但堂食仍不被允许。

随着新冠病毒在欧洲的传播速度放缓，欧洲各国的限制措施都在逐渐松动：海德堡的城堡在刚刚过去的周末重新对外开放，罗马市中心的酒吧开始提供外卖，维也纳的理发店也坐满了人。

继意大利、西班牙、希腊、葡萄牙和德国在上周放宽限制后，5月11日，英国和法国也即将结束封锁，逐步恢复经济的正常秩序。在大西洋的另一端，美国各州也在尝试不同程度的重新开放，平衡因疫情危机而受挫的经济需求以及民众的健康风险。

5月8日，在美国洛杉矶的一个鲜花市场，一名女子手捧鲜花。新华社发

现在解封是太过谨慎还是太过冒险？在欧洲央行刚刚公布的“温和”预测条件下，欧元区经济今年将萎缩5%，而更严重的潜在结果则是出现8%和12%的收缩，经济可能要到2022年年底才能回到疫情发生前的水平。这意味着，经济或许已经等不及了。

经济伤痛中重新开放的欧洲

对欧洲来说，最严重的一波疫情已经过去了。上周，意大利和法国的死亡人数创下近两个月来的新低，德国的病床也继续保持空闲状态。

5月4日，意大利率先进入抗击疫情和恢复经济并行的第二阶段，近450万人重返岗位。制造业、建筑业等行业率先复工。一些具有“战略意义”的企业，包括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活动，在得到地方官员批准后也已逐步复工。总理孔特表示，如果一切进展顺利，5月18日，意大利将重新开放商业零售、博物馆、展览活动。

意大利之所以开始复工，首先是因为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4月底，意大利政府曾表示，国内基本传染数（R0）已经低于关键阈值1，介于0.2～0.7之间。一般而言，当基本传染数小于1时，表示传染病例会逐渐减少并最终消失。其次是因为该国经济已遭受巨大冲击。孔特说：“意大利不能再这么继续封锁下去，否则可能会对国家的社会经济结构构成严重破坏。”

具体解封措施由地方政府决定。北部博尔扎诺省在5月6日、7日连续两天没有新增死亡病例。7日夜间，该省当地议会通过了一项法令，决定不再遵守中央政府禁令，率先恢复当地民众的出行自由及商业活动。

从疫情暴发最开始情况就较为严重的伦巴第大区则表示要暂缓解禁。5月4日，伦巴第大区约有90万人重返工作岗位。该大区主席丰塔纳表示，虽然伦巴第大区已解禁，但是米兰地区交通运输的最大载客量需限制在正常水平的25%，该大区的休闲娱乐业等行业不允许营业。

西班牙也正在逐渐恢复元气。居住在马德里的华人许冠中（化名）看来，西班牙新冠疫情趋稳，很大原因来自民众防疫观念的转变。他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3月初的时候，他戴口罩出去买东西，经常会遭人侧目，但目前大多数西班牙人也戴上了口罩。他说：“短短几周，西班牙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最开始西班牙政府采取的措施较为严厉，现在除必要外只是罚款，很少再动用其他强制手段。”

5月11日起，英国也将开始放宽全国范围内的部分封锁措施。北京时间5月10日晚，英国首相约翰逊公布了英国防疫的新策略，用“保持警惕，拯救生命”的口号取代了此前使用的“待在家里，拯救生命”。

“我们可以通过保持基本感染率(R0)和减少感染人数来控制病毒，”英国政府发言人解释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挽救生命和生计。”

然而，在对第二波疫情暴发的担忧中，严格的卫生措施依然存在，离恢复“正常生活”至少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经济损害已经造成，根据欧盟委员会上周发布的预测数据，欧盟经济今年将萎缩7.4%，预计将出现“史上最深的经济衰退”。

“欧洲正在经历一场自大萧条以来前所未有的经济冲击。”欧盟经济委员真蒂洛尼（PaoloGentiloni）在一份声明中说。

这场疫情伤害了消费者支出、工业产出、投资、贸易、资本流动和供应链。它还影响了就业。欧盟委员会表示，整个欧盟的失业率预计将从2019年的6.7%上升到2020年的9%，但随后在2021年下降到8%左右。意大利、希腊、西班牙和葡萄牙将是受这一流行病经济影响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其中，希腊GDP萎缩最多，将达9.7%。

封锁8周的法国经济已不堪重负

法国总理菲利普近日表示，法国已准备好在全国范围内放宽对公共生活的限制，不过在感染率过高的巴黎，仍将对公共交通进行严格控制。

法国经济财政部长勒梅尔说，法国约40万家企业11日起将复工复产，87.5万名员工将重返岗位。除餐厅、酒吧和咖啡厅外，其余商业场所同日起可开门营业。

在新计划中，允许进行100公里以下的短途旅行，但公共交通工具上必须佩戴口罩，与欧洲国家的边境限制措施至少会持续到6月15日。远程办公也仍是措施的重点，由于社会疏导和卫生措施难以落实，一些学校可能会一直停课到秋季。

对外经贸大学法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金融学教授赵永升恰好赶在3月15日从法国巴黎飞回国内。他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从3月17日正式宣布封锁算起，到5月11日这一周刚好长达8周。而这个“解封”时间点，与经济、政治和文化因素皆有关联。

“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个平衡点，在恢复正常生活和遵循一切能防控疫情反扑的措施之间寻求平衡。”菲利普称，如果感染率上升，可能会重新实施限制。他还对所有法国人称，在找到治愈的方法之前，“我们可以和这种病毒一起生活”。

赵永升称，法国经济已经不堪重负，无法再承受更长的封锁期。他解释道：“法国有一个制度叫‘部分失业’。假设我的工资为3000欧元，在‘部分失业’的制度下我可以在不工作的情况下拿到80%的工资。这2500欧元左右一半是由国家来承担，另一半是由企业来承担。这个方式是不错的，但从微观来说，长此以往企业负担过重；从宏观来说，这些钱来自于国家财政，最终要通过发行国债来偿还。但是现在法国主权国债的负债率已经很高，不能继续坐吃山空了。”

根据法国央行数据，该国2020年第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下跌6%，大部分经济部门已陷入停滞，其中3月的工业生产下降16.2%——仅仅只关闭了半个月的汽车工厂，也为欧元区第二大经济体带来了破坏性影响。法国公共财政预算部预测，2020年法国公共赤字将攀升至7.6%，公共债务规模也将达GDP的112%。

此外，赵永升告诉第一财经记者，长时间停工对法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也十分不利。“停工一段时间还不要紧，因为产业链的供应是有周期的。一旦停工时间过长，其他国家就可能决定自己生产或从别的地方购买所需产品了。”赵永升说。

从政治角度来看，赵永升认为，第一届任期过半的法国总统马克龙必须考虑到连任竞选的问题，因此政绩成果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分析：“如果说现在开始解封，到经济的恢复需要半年左右，正好赶上竞选宣传的启动。”

确诊超过130万例的美国准备好了吗？

在5月的第二周，美国全国范围内，平均每10个监测结果只有不到一个是阳性，远低于3月和4月保持在20%以上的检测阳性率。这反映出疫情在一定程度上的改善，然而，这比几乎已消除疫情的国家还相去甚远。在韩国，这一数据低于2%。

美国智库兰德公司国际研究部主管、高级经济学家库马尔（KrishnaB.Kumar）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美国确诊病例已超130万例，不同地区受到了此次大流行病不同程度的冲击。一些严重地区，如纽约、洛杉矶、旧金山和华盛顿州，解锁速度也最慢，其他地区则在尝试不同程度的放开。

据美媒报道，目前有15个州和华盛顿特区报告的平均检测阳性率超过15%，在科罗拉多州和密歇根州这一数据更是接近20%。

库马尔称，既要平衡经济和心理需求，也要确保重新开放后不会出现第二波感染，这是非常棘手的，尤其要考虑到这种全新的病毒仍有许多未知之处。根据经济和卫生压力的不同，美国各州采取的策略松紧不同，亦留下了相当大的回旋余地。

例如，在得克萨斯州，电影院里已经坐满了观影的民众，田纳西州的健身房里人们也在挥汗如雨。但在疫情最为严重的纽约州，一些零售店将在5月中旬重新开放，允许消费者在路边取货，其他行业则不太可能在5月底前重新开业。

但一个环环相扣的经济体的分地区与分阶段重启意味着很多的麻烦。譬如，南卡罗来纳州可能会成为首批允许企业大面积重新开业的州之一，但由于该州的制造商依赖在俄亥俄州生产的零件，而后者仍处于封闭状态，前者可能因此无法恢复生产。

“我们生活在一个相互联系的经济体中，”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家瓦拉（JosephS.Vavra）认为，“要逐步恢复开放，说起来比做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