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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头折叠至紧贴大腿28年 理想被折碎希望直立行走

时间:2020-01-01 08:37:12   来源:中国青年报

[导读]冰点特稿第1167期为了一个人的直立行走为了避免李华的身体不稳定而导致神经损伤致截瘫等相关风险,几位医生跪趴着帮助李华稳定身体。湖南省祁阳县潘市镇46岁的李华心愿很简单:能看到母亲的脸,尽管母亲每天都在他身边。可他抬不起头。他的头折叠着,贴着胸、胸贴肚子、脸贴大腿,整个人像一把折叠刀。第一次见到李华时,深圳大学总医院脊柱骨科主任陶惠人弯着腰,团队所有成员都尽可能利用自己的角度,力图看清李华的全貌。

 

为了避免李华的身体不稳定而导致神经损伤致截瘫等相关风险,几位医生跪趴着帮助李华稳定身体。

湖南省祁阳县潘市镇46岁的李华心愿很简单:能看到母亲的脸,尽管母亲每天都在他身边。

可他抬不起头。

他的头折叠着,贴着胸、胸贴肚子、脸贴大腿,整个人像一把折叠刀。

第一次见到李华时,深圳大学总医院脊柱骨科主任陶惠人弯着腰,团队所有成员都尽可能利用自己的角度,力图看清李华的全貌。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看得清。

他们看不到李华的全脸。

李华是全世界有公开报道后凸畸形最严重的强直性脊柱炎患者。“像李华这样连头都已经折叠到紧贴大腿的病例,国内外都极其罕见”。陶惠人说, 迄今为止,国外有文献记录最严重的强直性脊柱炎后凸畸形病例,是一个头部折叠到距离大腿尚有20多厘米距离的韩国小伙子。

“都无法用现有的医学名词来定义了。”陶惠人多年来保持着年主刀脊柱侧弯手术300台以上,累计已经有近1万台手术量。陶惠人和他的团队,只能用一个中英文合并的词来定义这个病例——“3-on折叠人”,即Chin on chest, Sternum on pubis, Face on femur(下颌紧贴胸骨,胸骨紧贴耻骨、面部紧贴股骨)。

这样折叠的日子,他过了整整28年。

大会诊

看到李华的第一眼,曾经参与中国首例换脸术,经历过很多疑难病例的孙焱芫知道,这将是她30年麻醉医生生涯中最严重的一个病例。“这不仅是对我和我的团队的挑战,也是对全世界麻醉医生的挑战。”

对整个医院来说,这也是脊柱骨病科的珠穆朗玛峰。2019年8月14日,第一次术前专家大会诊,从院领导到11个科室的负责人全来了。讲台上,陶惠人用一页一页的PPT,向大家解读李华的病情。

放射科吴光耀主任第一个发言。由于李华身体折叠,放射科无法进行磁共振扫描、双能骨密度仪检查,很多人体细节不能清晰展现。凭着多年的临床经验,吴光耀说,“患者内脏和血管虽然看不清楚,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异常”,但是,“从CT表现看患者骨质疏松严重,应注意术中内固定把持力,注意抗炎治疗及术后内脏系统应激反应。”

呼吸内科任新玲主任表示,患者口唇发紫,平时活动量少,几乎未动用肺储备功能,身体折叠导致胸廓及肺部长期受压,肺活动受限,应该存在着限制性通气功能障碍。肺的功能基本可以耐受手术。但是,“要注意围手术期肺部管理,避免肺炎发生”。

心血管科主任李海鹰则认为,因为体位受限,患者心脏彩超仅可见部分心脏。“患者心脏、大血管受压,手术复杂、时间长,手术过程中存在循环衰竭、心律失常等并发症可能,心内科团队随时准备提供心脏方面的强力支持”。

很快,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麻醉科主任孙焱芫。

“首先不能局麻,创伤太大了;病人椎间隙太窄,腰麻也不可能;神经阻滞的话效果不确切,而且如果发生局麻药入血引起惊厥或呼吸困难,李华就有生命危险!只能全麻,而且导管如果插不进去,不仅仅是不能手术,最大的问题是安全性,因为麻醉面罩完全塞不进去,一旦机体反应严重,呼吸、循环系统的控制权都不在我们手里,没有复苏和抢救的机会。”

孙焱芫一大段话讲完,现场突然冷下来,会场足足安静了5秒钟。大家都明白,这个手术只有成功一条路,一旦失败,没有补救的机会。这对他们是从未有过的巨大考验。而手术的第一关,就是麻醉。

李华18岁患病前拍的最后一张图片

在李华面前,面罩、喉镜、喉罩……这些常用的麻醉设备和手段都毫无用武之地。在国外,像这样的重度困难气道,麻醉医生经常放弃插管,通过建立体外循环保障供氧。可即使选择这样昂贵、复杂、创伤巨大的方法,对李华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股静脉、颈静脉同样被遮挡,无法放置体外循环的导管。

只能采用纤维支气管镜实施清醒气管插管。“因为纤支镜是一种软镜,可以弯曲也可以调节角度,能一边探索一边往前走”。

清醒插管刺激大,病人很不舒服,而且一旦诱发喉痉挛或者呼吸抑制,对李华来说就是致命的。因此,既要病人清醒和保证呼吸安全,也要兼顾病人平稳和舒适,只有充分的表面麻醉和拿捏得十分精准的镇静,才能避免过度刺激,实现成功插管。

“有成功的把握吗?”

“没有,但我愿意去试一试。”

会后,孙焱芫坦承,自己之所以愿意去试,主要原因是对李华的同情,“他的生活质量甚至生存都令人堪忧”;其次是对同事的信任。“我知道有风险,但我们没有退路,如果我们做不到,后面一切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一次次讨论后,方案定下来。“只能一段一段,打断他的股骨、颈椎、胸椎、腰椎,然后将全身脊柱拉直,固定,完成骨骼重塑,才能实现脊柱变直,重新打开李华完全折叠的身躯。”陶惠人说。

病史

李华第一次感到钻心的疼痛,是在10岁那年。“右脚关节疼,疼痛感一直延续到了膝盖,后来膝盖里流出了黄水”。赶到医院,医生把肿得很高的膝盖打上封闭,又抽出膝盖里的黄水后,膝盖和脚都不疼了。李华觉得病好了。

没想到过了8年,同样的疼痛又在另一只脚上出现了,从脚疼到膝盖。李华又去医院,同样的治疗方案,但是疼痛没有像8年前那样消失。

很快,腰部就没力了;接着,走路时要用手压着髋部才能勉强行走;再往后,睡觉时髋关节会把他疼醒,无法平躺,只能侧着睡。

四处求医,医生说是关节炎。他问医生,为什么总是换着关节疼?有医生回答:“这叫游走性关节炎。”

后来,李华疼得只能弯着腰走路。没多久,李华的脖子也开始变弯了。

这个农村家庭借到钱就去看病,借不到钱就不看。因为病情复杂,四处求医没有结果,李华学会了用感冒药镇痛,“又便宜又管用”。

直到这一天来临——整个人的脊柱,长成了一张难以形容的弯弓,脖子越来越弯,弯到了脸都已经紧贴到大腿上,再也分不开。

他每天只能在中午非常费劲地吃一点饭,晚上因为胃部受压吃不下饭,他开始出现营养不良和严重的骨质疏松,心肺功能也不好;走路时腿用不上力,拄拐杖容易摔跤,就拄着一张小板凳移动。

2018年的一天,刚吃完感冒药,吐了很多血,李华才去大城市看病,因为手术难度太大,他再一次被医院拒绝了。

更麻烦的是,腹部压疮出现了。

2019年的5月,夏天还没有正式来临,李华就已经感到酷热难当。因为长期蜷曲,腹部和胸膛长期得不到清洗,身体分泌的大量污垢堆积,形成的压疮开始散发出阵阵恶臭。

压疮产生的疼痛甚至超过了起初的关节疼痛和长期蜷曲的痛苦。“感觉皮肤已经磨损到很薄的地步了。”李华说。

不能再等了。在母亲的陪伴下,李华从湖南到了深圳。

第一次手术:空间

手术的第一个前提,就是李华腹部的压疮彻底痊愈。

上药是个大工程。两个人要前后抱住李华,把他的身体稍微掰开一条缝隙,护士再用一根长棉棒沾上药水,尽可能擦到溃烂处。每次护士都要戴上几层口罩,才能忍受住压疮散发出的恶臭。换好药后,为了让伤口不被药水长时间浸润,护士们还想出了用吹风筒吹干伤口的办法。

与此同时,陶教授让李华每天吹气球,锻炼肺功能。

两个月后,李华终于具备了手术的条件。

8月15日一大早,双侧股骨颈截骨术开始。

手术体位成问题,所有的手术几乎都采用平躺的体位,如果以李华这种姿势进行手术,很容易因为颈椎不受力、无有效支撑点导致关节被压坏。

护士们找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她们给手术用的塑胶手套灌上水,但又不能太饱和,做成大小不一的流体水囊体位垫。水是流动的,身体压上去的时候压力会外扩,起到了分散压力的作用。

一个U型的水囊屁股垫,成了李华第一次手术最好的稳定器。“坐好了”的李华终于开始了第一次艰难的麻醉气管插管。

患者清醒时插管刺激大,对表面麻醉和镇静的拿捏必须十分精准。手术室里,孙焱芫先用扩鼻器经一侧鼻孔对患者的鼻、咽、喉进行表面麻醉,另一侧则置入鼻咽通气道,实施高流量通气。同时采用滴定法泵注药物,减轻患者的插管刺激。

术前,孙焱芫找李华进行了4次谈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放心,我会尽力的。“我当时可没告诉他会有什么危险,就是告诉他一定要相信我,同时在清醒时一定要听我指令。”

比食指还粗的管子插入李华左侧鼻孔的时候,“每前进一点,我都会和他沟通,让他深呼吸,对抗不适感”。孙焱芫顺利找到声门,将导管成功插进气管的时候,整个手术室都欢呼起来了。

71岁的李华妈妈唐董陈在手术室外焦虑地等候着。她流着眼泪说,做手术会受苦,但他都受了20多年苦了,现在这一点苦没什么。

她从40多岁就开始带着李华四处求医。农闲时,她靠给别人红白喜事时做饭赚一点钱。自打李华病情加重后,她再也出不了门了,每天给李华擦身、喂饭、端大便,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他。家里很快就旧债未了又欠新债。

在妈妈眼里,李华是个很乖的娃娃,十岁就会自己做饭,学习成绩好,每天一放学回家就帮家里打猪草、烧柴火,很心疼人。“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呢?”

第二次手术:抬头

第一次术后,李华的面部和股骨间第一次有了空间,但让陶教授遗憾的是,术后双腿能打开的空间还是不够,头还是很低,下一次手术的难度还是很大。

必须修改已有的整体方案。本来定好的手术方案是颈椎截骨手术放在最后做。因为这个手术最凶险。相当于在颈髓动刀,从大脑延伸到全身的神经都要从这里经过,误伤一根,轻则瘫痪,重则生命垂危。

但现在,最后一次手术,必须提前做。

“整个手术过程,其实最难的是手术策略的制定”,陶惠人那段时间“特别焦虑”,经常一个人在办公室坐到深夜。

接下李华这个病人,陶惠人不是没有犹豫过,风险太大。他第一次看到李华寄来的病例,第一步就是找孙焱芫,商量麻醉的可能性。孙焱芫表示,你上,我就上。

最后他告诉李华,如果李华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就来深圳,他会动用自己所有力量来完成。而此时,医院也表态,举全院之力支持。

分管医疗的副院长巩鹏教授参加了两次MDT(多学科联合诊疗),他说李华这个3-on折叠人案例,是脊柱骨病科的珠穆朗玛峰。在一个被疾病折磨了28年、即将耗尽生命最后一丝火光的人面前,声名不再那么重要。

“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希望,这样的一个人几个月之后,能从我们医院的大门口,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巩鹏在会上说。

第一次手术后,下了手术台的陶惠人极度疲倦,但一边走还一边给自己的爱人打电话。“夫人是心脏学科的专家,我发现患者第一次手术时心率有点快,就跟夫人商量是什么原因。”后来陶教授的夫人告诉他可能是因为失血有点多,陶教授在第二次手术时就多输了血,心率果然降下来了。

第二次手术,陶惠人决定给李华先矫正颈椎后凸,让李华能够抬起头来、直视前方。

除了颈髓动刀易危及大脑以及全身神经外,颈椎矫正度数更需要精准,多一度李华双眼朝天,少一度就看不到远方。到底在什么位置开刀,这是一个问题。

再加上,麻醉依然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难关。第一次手术时,管子是插进去了,但是后续的困难接踵而来。由于李华长期体位受限,心肺功能只有正常人的1/3,手术创伤大,术中血流动力波动剧烈,一旦出现心跳骤停,连胸外按压的机会都没有。麻醉团队最后使用了全麻基础上的骶管阻滞。

很幸运,第二次手术非常成功。陶惠人最终将李华第7颈椎截骨,第4颈椎至第4胸椎融合,纠正颈椎罕见畸形,让“断头”复位。

术后的李华清醒着离开手术室,28年来第一次可以抬头看别人,别人也可以看清他。他抬头看人的第一反应是愣住了,然后是笑,一直不停地笑。

他向着医生的方向,边笑边比出了一个大拇指点赞的手势。孙焱芫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高兴地说:“没想到你长得还挺年轻,是个帅哥呀!”

时隔28年,他终于又要看到妈妈的脸了。他有些害羞,甚至有些不太敢看妈妈,那种感觉很复杂。

他说,那一刻,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感。“本来可以想像得到妈妈会变老,但怎么变得这么老了,让我都不认识了。”

回到病房,李华28年来第一次看到了电视,观看当晚电视直播中国男篮对波兰“姚头叹琦”的一战后,他说,“幸福都静止了。”

妈妈唐董陈一直在一旁抹泪,“可以抬起头了,吃饭也没那么难了。”

第三次手术:躺平

更大的困难还在后面。前两次手术分别打断了李华的股骨和颈椎,这次要打断胸椎和腰椎,然后将全身脊柱拉直,固定,完成骨骼重塑,才能实现脊柱变直。手术一环套着一环,不允许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

2019年9月18日,牵动全院人心的第三期手术开始了。这是让李华能够躺平的关键一步。

而难点中的难点,就是找准脊椎最弯曲的两处地方。

术前,陶惠人就带领脊柱外科医生段春光等团队成员多次演练,反复确定手术方案。初步确定打断最弯曲的第12胸椎和第3腰椎,然后再重新拼接成直线,让第8胸椎到第5腰椎融合。

这次手术的复杂程度不亚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手术需要在截骨后从“膝胸俯卧位”,变为真正的俯卧位。“这对医生和护理团队都是极大的考验。”

其他困难也接踵而来。患者术后疼痛的问题如何解决?手术预计出血量会非常大,神经瘫痪风险极高。另外,如何在已经错综复杂的解剖结构中找到一根可靠的深静脉,如何在出血量可能有自身循环血量2-3倍的情况下,维持术中内环境的稳定?

手术前的李华

第三次手术从当天早上8点一直做到了晚上10点,历时整整15个小时,出血量为2600ml。团队基本用上了手术室能用上的所有监测设备,并在术中采用目标靶向液体治疗,保证患者术中循环的稳定。

为了避免身体不稳定引发神经损伤导致截瘫,手术台下还有几名年轻医生跪趴着,在无菌巾的隔离下帮助李华稳定身体。

9月18日晚上10点,苏醒后的李华被推出手术室,已经是正面仰躺的姿势了。

李华28年来,终于又一次体会到平躺着睡觉的滋味。可是护士发现,李华虽然是平躺着,却一直嚷嚷着说“我要睡觉”。原来,习惯了蜷缩着睡觉,李华已经不习惯平躺了。

李华全身植入了近30个钉子,手术后的前三天,李华只能在医生护士的帮助下翻身活动。脊柱骨科的护士轮流24小时值班护理。每次进病房,她们都会叫他“华哥”,还买来了新鞋、新裤子。

术后,陶惠人每天都要来看好几次李华。“生怕他出一点点小问题。”

此前,陶惠人发现来就诊的这类病人几乎都是因为家庭经济条件不好,才走到了身体极度弯曲这种地步。所以大多数来住院都是一个人,缺少家人温暖。医护会集中为病人们过生日,墙上贴着一张记录病人生日的表格。

“这种病最大的问题不在身体上,而是在心灵上。”陶教授说。

第四次手术:直立行走

半个月后,第四次手术就要进行,可李华突然发烧了。

“那次发烧把陶主任吓坏了,还以为是感染了。”脊柱骨科护士长罗振娟回忆说。

原来,李华终于平躺着做了一次核磁共振术前检查,着凉发烧了。后来进行了一些抗炎治疗,他就退烧了。

罗振娟也深深地记得第一次见李华的场景:一只轮椅在前面走,她从后面完全看不到轮椅上有人。跑到轮椅前面,她被震撼到了——像是有人奋力地全身蜷缩着,在一条狭窄的隧道内躬身挤过,却再也抬不起头来。

因为这场发烧,第四次手术推迟了。陶惠人每天都要多次看李华,大家都很焦虑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第四次手术是要为李华进行双侧髋关节置换,使他站立行走成为可能。

“如果没有这一步,或者说这一步不成功,李华的前面三次手术就都是失败的,因为考量手术是否成功的标准,是李华能否站起来、走起来,甚至跑起来。”陶惠人说。

这次手术,可以预计到的风险是骨质疏松严重,出血量大。另外卧床时间长,有部分肺不张,一侧出现了胸腔积液。

10月22日,全院再次召开李华第四次手术术前多学科大会诊。十多位科室主任又聚齐了。

感染控制科陆坚主任说,因为胸、腹长时间叠在一起,形成死腔,容易有细菌,甚至是多重耐药菌存在;短期连续四次手术,会导致机体免疫功能低下,手术相关感染风险极高,应采取积极措施进行预防。

第三次手术后李华的胸部CT结果显示有胸腔积液,这一突发状况直接影响到手术是否需要延期。胸心外科主任张晓明判断:从胸腔积液量和形态看,基本可以排除脓胸。患者无明显通气障碍,可以耐受手术。

手术后的李华 本版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

ICU(重症医学科)宋志主任也表示,患者经过三次手术创伤,机体本身的应激反应可以导致血常规等非特异性指标升高,胸腔积液不影响手术。患者长期卧床,时间越久,状态越差,建议手术。

第四次手术,陶惠人还请来了国内著名关节手术专家吴尧平主刀。这次手术为李华换上了两侧的人工髋关节,帮助他的双腿恢复了前后摆动,让他重新站立。

从2019年8月15日到10月31日,四次马拉松式的手术,总共累计用时38小时。

术后第二天,李华可以扶着坐起;术后第10天,独立坐起;第15天,搀扶站立。第一次下地的时候,陶惠人在旁边全程指导,但陶惠人还是紧张得冒了一头汗。

术后,为了让李华每天在床上坐着进行牵引恢复,医院特制了床上牵引器,让他从最小的小杠铃开始锻炼肌肉力量。

12月2日,李华紧握助行器,运气、用力,站起来,两条胳膊因为用力晃得直抖,两条腿迈出去,也有点八字,但终于还是迈出了自己46岁重新出发的第一步。

李华妈妈站在一旁,偷偷用衣角擦眼泪。

她一直保留着一张照片:1991年,18岁中学毕业的李华,穿着黑裤白衫,双手叉腰,直直地站着,拍下了患病前最后一张照片。那时,他身高近1.7米。

少年时,他向往当一名军人。20多年的折叠人生,他的理想早就被折碎了,他只希望有一天像个健康人一样,直立行走。

在妈妈眼里,李华非常乐观,人缘好。邻居、朋友都喜欢找李华聊天,看不见别人的李华,会静静地听,聊天帮他们解压。他还给上小学的小侄女辅导功课。

李华的手术总共花费了70多万元,手术四次大概40多万元。据李华介绍,医保可以报销近50万元 ,专门救治家庭贫困脊柱畸形青少年的智善公益基金会捐了13万元,还有10多万元的缺口。

李华从湖南出发时带了4万多元,住院押金交了3000元,除去母子两人的生活费等其他开销,如今只剩下1万元多了。

李华和小侄女一起玩

李华感到万幸,医保支付的近50万元,解决了大问题。据记者了解 ,目前全国除个别地区将强直脊柱炎病列入“整容矫形”项目不予报销外,多数省市自治区都列入了大病医保。李华觉得这救了自己的命。

如今,他可以在10米长的病房,慢慢地走上两圈,尽管这要花去一个多小时。

他很清楚,他还会有下一个10米,再一个10米,再一个……“等2020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可以站直身体,自己走回湖南了。”

编辑:zm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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