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每睡一小时,就有三十人丧命
时间:2019-12-11 08:40:28 来源:北京青年报
[导读]缄默30余载,“二战”无名英雄隐秘生涯首度公开那时他每睡一小时,就有三十人丧命阿道夫和女儿萨拉阿道夫伪造的证件年轻时的阿道夫因阿道夫伪造的证件而存活的两位犹太人阿道夫的摄影作品阿道夫·卡明斯基是一位证件伪造者,可他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造假证者”。“二战”期间,染匠学徒出身的阿道夫·卡明斯基利用自己掌握的化学知识,成功帮助一万四千多名犹太人隐匿身份,逃离纳粹的魔爪。
阿道夫和女儿萨拉
阿道夫伪造的证件
年轻时的阿道夫
因阿道夫伪造的证件而存活的两位犹太人
阿道夫的摄影作品
阿道夫·卡明斯基是一位证件伪造者,可他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造假证者”。“二战”期间,染匠学徒出身的阿道夫·卡明斯基利用自己掌握的化学知识,成功帮助一万四千多名犹太人隐匿身份,逃离纳粹的魔爪。然而,在当时的社会政治背景下,卡明斯基每救一次人,都是在触犯法律,在“法定时效”面前,哪怕他曾拯救上万人的性命,也会因被送进监狱的后果而提心吊胆。
因此,阿道夫·卡明斯基将这个秘密保守了30余载,直至78岁时,秘密才被公开,阿道夫·卡明斯基将自己的传奇经历口述给女儿萨拉·卡明斯基,并由后者整理、集结成《隐身大师》这本书。
这段惊心动魄的口述历史一经出版,即受到了高度评价。《世界报》称:“卡明斯基在最黑暗的角落里点亮了抵抗运动最炽烈的光芒。” 《图书馆杂志》表示:“作者用迷人的语言描绘了一名出色的证件伪造者的秘密生活。”同时,本书还成为法国ELLE杂志读者选书,并入选《华尔街日报》十大非虚构好书。由《纽约时报》改编的纪录片也夺得了当年艾美奖。
近日,《隐身大师》中文版终于由未读·文艺家引进出版,阿道夫·卡明斯基今年已经94岁高龄,早年间艰苦的地下工作已经恍若隔世,而这段传奇经历所传递的积极的引导力量,依旧在人们的心中熠熠生辉。
“二战”时期拯救了一万四千多名犹太人
阿道夫·卡明斯基,1925年10月1日出生在阿根廷,父母是俄裔,全家人在30年代搬到法国定居。阿道夫只有小学学历,由于家庭贫困,他14岁就去染洗店做学徒,并在那里爱上了染色化学。15岁时,母亲被杀害,阿道夫全身心投入到化学中去, 这是他排解悲伤的唯一方式,每天他有一堆问题问老板,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更是热衷于做化学实验,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墨水脱色。
女儿萨拉·卡明斯基讲述说,父亲伪造证件纯粹是无心之举,因为阿道夫家人是犹太人,所以遭到追捕,被带往德兰西集中营,多亏有阿根廷证件,他们才得以离开集中营。但是逃离了集中营,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安全了,因为他们的证件上还盖着“犹太人”的章。
为了让家人安全,萨拉·卡明斯基说:“我祖父决定弄到假证件,我父亲一直被教导要做守法公民,从没想过办假证件这回事。但为了家人,他去见了一个来自抵抗军的人,那时文件是硬皮的、手写的信息, 上面还要填写工作, 他让人家把他的职业写上‘染匠’,突然那个抵抗军的人问他‘你是染匠,那你知道怎么去掉墨迹吗?’父亲说当然知道。那个人就告诉父亲,抵抗军正面临一个大问题,即使是顶级专家也无法去除一种‘不可磨灭’的墨迹,即‘威迪文’蓝墨水。”
阿道夫·卡明斯基给出的建议是用乳酸,这个办法证明非常有效,对方对这个17岁的年轻人刮目相看,立刻雇佣了阿道夫,萨拉说:“实际上我父亲自己都不知道,他当时发明了如今在每个学生笔盒里都能找到的所谓的‘涂改液’。”
阿道夫·卡明斯基虽然是实验室最年轻的,但是很快就成为“技术主力”,他安置印刷机,开始修照片,做橡胶印章,发明各种各样的东西,还用一个自行车车轮和其他材料造出离心分离机。
从此,阿道夫·卡明斯基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朱利安·阿道夫·凯勒”,还是大名鼎鼎的幕后推手“约瑟夫先生”。他有无数个姓名,亦有数不清的身份。在家人朋友面前,他是一名在部里工作的普普通通的文员;在抵抗组织成员眼中,他却是一位行踪诡秘、技艺非凡的专家。
阿道夫·卡明斯基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早年加入的抵抗组织中,有一群像他一样的年轻人,为这份“事业”奋斗着。曾经有一次紧急任务,需要他们在三天之内,为300个孩子赶制超过900个各类证件。阿道夫清楚地知道时间的紧迫——“我每睡一小时,就有30人丧命。” 为此,他几乎不眠不休,经常在体力严重透支的情况下持续工作,甚至直接昏倒在实验室的地板上……
最终,阿道夫·卡明斯基在“二战”时期拯救了一万四千多名犹太人,使众多犹太家庭免于承受那段历史时期的残酷黑暗。
做假证无偿服务,金钱和感情都牺牲很多
在“二战”结束以后,阿道夫·卡明斯基“造假证”的事业还在继续,女儿萨拉·卡明斯基说,以色列还未建国时,父亲曾伪造文件帮助集中营的幸存者移民到巴勒斯坦,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他帮助阿尔及利亚人伪造文件,他还为受迫害的南非黑人伪造文件,“服务区域”还有拉丁美洲、欧洲等等,“越战期间我父亲甚至为美国逃兵伪造文件,因为他们不想对越南人使用暴力。1968年‘五月风暴’时,父亲看到了游行,但他根本没时间理会, 因为他要为15个国家服务。”直到1971年,阿道夫·卡明斯基才结束了制作假证的生涯。
萨拉表示,父亲从17岁起一直为没能带朋友一起逃出集中营而愧疚,这种愧疚感伴随了他一生,也是这40多年来他赝造文件的根源 :“为此,他付出了很多代价,首先是经济上的牺牲,他拒绝接受报酬,对他而言,接受报酬就意味着他的行为有功利性,这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他白天当摄影师,晚上造假, 一生都穷困不堪。”
除了经济上的牺牲,还要付出情感上的代价,阿道夫无法带着秘密与妻子一起生活,无法向家人解释每晚自己在忙些什么,萨拉说为了写这本书,她曾去询问同父异母的姐姐,问她是如何看待父亲的,“姐姐说父亲总是告诉他们周日会带他们去散步,他们会穿得整整齐齐地等他,但他几乎从来不出现 ,父亲说会给他们打电话,但他没有。后来他不回家了,再也不出现了,他们想也许父亲已经死了,我的哥哥姐姐以为他们被父亲抛弃,成了孤儿。”
萨拉说,小时候自己一直以为父亲就是个平凡的人,“他是一个普通平凡的摄影师,总是教育我们要遵纪守法,从没透露过他过去的事。”
萨拉回忆说,高中一次考试,她考得非常差,表现失常,不想让父母知道,就尝试着伪造父母的签名,结果被母亲发现了,生气的母亲大声斥责她,父亲下班后,萨拉提心吊胆地等着再被父亲痛斥一顿,“没想到,他看着我开始大笑,笑得停不下来,手里还拿着我的作业,他说:‘萨拉,你还不够努力,没发现你签得太小了吗?你该伪造一个更像的。’”
还有一次,萨拉在整理他们申请法国国籍的资料时,她看到了一封感谢信,那封信对父亲在1945年为法国军方情报和反间谍工作做出的贡献表示感谢,“哇,我父亲居然是特工?像007那样的吗?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他没回答。”
后来,萨拉知道父亲参加过“二战”和阿尔及利亚战争,但仍是小女孩的她,还以为父亲参战的意思就是当兵,“很难想象父亲这样一个非暴力和平主义者戴着头盔扛起枪的样子。”
萨拉做了母亲后,觉得是时候把父亲的故事记录下来了,“父亲已不再年轻,即将迎来他78岁生日,而我24岁,刚有了儿子阿莱克,所有这一切触动了我,我意识到,父亲不会长生不老,阿莱克会有机会了解他的外公吗?我突然非常害怕,害怕父亲离开把他的秘密带走。”
在阿莱克咿呀学语时,一天,萨拉问能否给父亲写本书,阿道夫答应了,在保持沉默了30多年后,阿道夫决定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女儿。阿道夫·卡明斯基之所以缄默30余载,与他当年的身份、处境不无关系,毕竟他是一位证件伪造者。萨拉说:“他为了这份‘事业’甘冒坐牢的风险,运气不好的话甚至会被判死刑。这也就是为什么父亲直到那么多年后才同意揭开自己的秘密。”
打开录音机,父亲会紧张
经过两年的调查,在采访了20多人之后,萨拉终于可以倾听父亲阿道夫·卡明斯基亲自讲述故事了:“采访这个一直以来我只知道要叫他‘爸爸’的人,我要挖掘寓意,解读他的沉默,察觉在他波澜不惊的叙述里所暗含的情绪,传递出那些他没有明说的事情,找出我在笔记本里记下的一系列奇闻逸事背后所隐藏的信息。偶尔,我需要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理解他的选择:他作为证件伪造者的一生,他的地下工作,他投身于政治的热情,他对这个社会以及对各种建立在仇恨基础上、阻碍社会进步的团体的费解,以及他对建立一个充满正义和自由的世界的渴望。”
萨拉与父亲阿道夫约定每周二和周四下午见面,萨拉提醒父亲需要回答她的每个问题,哪怕要为此唤醒一些痛苦的回忆,父亲同意了。但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一场灾难,萨拉说她带了一个录音机,“一打开,父亲的声音突然变了,犹豫、迟疑,有时几乎听不清,他或者用程式化的答案敷衍,或者用简单的‘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来回答,以至于到了最后,我没能收集到任何可用的信息。我告诉自己这样下去会一无所获。”
第二次见面时,萨拉决定不开录音机,结果奇迹般的,父亲打开了话匣子,熟悉的声音又回来了,“我这才意识到 ,录音机这个看似平凡无奇,丝毫没有攻击性的小话筒,却在不经意间暗示父亲这是一场警方审讯。放弃录音机后,我买来几个上学时用的本子,在一整年的采访时间里,都用它来写聊天记录,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我们的关系也从父女变成了知心密友。”
阿道夫所做的工作是非常危险的。他给女儿讲述说,一次他坐在巴黎的地铁,皮包里装着空白的身份证件和工具。当警察进行检查并询问阿道夫·卡明斯基包里装着什么时,阿道夫能做的就是压制住自己的恐惧,尽量保持镇静:“一些三明治,你想要一个吗?”幸运的是,这位警察没有进一步检查。
阿道夫说:“我不能接受一些人认为他们比其他人优越,认为其他人是低劣的。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不管他们的肤色、民族和宗教信仰。我很幸运帮助很多人,如果不如此,很难想象我能生存下去。”
在了解父亲的故事前,萨拉眼中的父亲就是个普通的社会工作者,帮助那些有过不良行为的年轻人恢复正常生活,给他们找工作,教他们摄影。而在为父亲写书的过程中,萨拉说父亲不只是父亲,也是让她尊重的密友:“我小时候,朋友们的爸爸都会给他们讲格林童话,我父亲却给我讲低调的英雄,他们怀有坚定理想,创造出奇迹,那些英雄不需要军队,也没有人愿意跟随他们,除了少数有信仰和勇气的人。我后来才知道,他哄我睡觉时讲的都是他自己的故事。我问他牺牲了这么多,他是否后悔过,他说不, 他说他无法对非正义行为视而不见,他曾受过迫害,但他仍然相信有这样一个世界,那里不需要赝造者,他现在仍如此期望。”
文/本报记者 张嘉 供图/未读
【编辑:李赫】
声明:网上天津登载此文出于传送更多信息之目的,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描述。文章内容仅供网友参考,如有侵权,请与本站客服联系。信息纠错: QQ:9528213;1482795735 E-MAIL:148279573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