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募转战保险，信美首席投资官：保险投资不必关注短期噪音，比基金更从容

2017年信美人寿相互保险社（下称“信美”）成立时，担任这家新型相互制保险组织首席投资官的是徐天舒，他当时从兴全基金副总裁职务上辞职到信美“创业”，一度受到基金圈的关注。

近期徐天舒接受了券商中国记者专访，这也是他加入信美以来首度接受媒体专访，受访中他分享了自己对保险资金与基金投资差异的观察。他认为，保险资金是长期资金，可以不必关注短期的“噪音”，投资会比基金更“从容”。

不过他坦言，相较以前在基金，现在的压力更大，因为信美是新公司，要获得信任需要很小心，“经常晚上睡不着觉”。同时，作为一名长期马拉松、越野跑“选手”，他说自己一直很看重“长期”，这与投资也相关。

猜到股市今年会有行情，但没想到一开始就涨

券商中国记者：去年信美的投资收益率达到了5.9%，比行业整体4.33%要好，是怎么做到的？

徐天舒：主要是大的配置方向做对了。一方面，去年股市不太好，拖累了很多同业，信美是新公司，资金量小，对风险容忍度低，并没有投权益，可以说在去年不太好的行情下我们没有包袱。同时，我们判断对了债市走势，在年初加杠杆配债，在债券收益最高的时候就把债买足了。

券商中国记者：对于今年的投资业绩如何预期？

徐天舒：上半年刚开局时信美处于比较不利的位置，主要是因为去年对股市一直不看好，今年初还是空仓。我们今年初做计划，认为权益今年肯定会很好，本打算3、4月份再布局，没想到2、3月份涨得很厉害，后来我们到6月份才开始进入，现在大概有10%左右的浮盈。

另外，今年债券收益率不是特别好，如果保险公司长期投资收益的中枢在5%-6%之间，那对我们来讲，今年的债券收益就有点下不了手。因为买进去以后可能会有浮盈，但从持有到期的角度看，这个收益不算高。

债券方面下不了手，我们就转向一些相对安全的非标。上半年非标抢得很厉害，交款不断地延迟，原计划3月份全配完，后来其实到9月才配完。

总结上半年，回报大约在5.4%左右，比行业（5.56%）略差一点。下半年，到7、8月份非标逐步配好，权益类的浮盈慢慢释放，如果权益市场能维持现在这个水平，我们全年投资收益大概在5.6%。

券商中国记者：您说去年底就预测今年股市会非常好，主要是基于什么判断？

徐天舒：判断的因素有很多，从宏观经济、经济周期、资金面等很多方面都有端倪。

首先从经济周期看，正常情况下经济周期下行，相关政策会出台，资金面就会相应宽松一些。

其次从主要资产类别看，虽然房地产的严监管政策最近才实施，但去年就已经有了控制投资的苗头。原来资金面宽松时房地产是最大的一个蓄水池，现在可投空间有限，加上大家普遍预测债券的回报率也不会特别好，这种情况下，资金最好的去处就变成了股市。

再细看股市层面，去年年底就发现很多股票很有投资价值，有业绩支撑，今年涨得最好的也是那一些。也就是说，万一今年股市特别差，这些股票拿在手里也不怕，因为它未来肯定会涨上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分析，将资金配置在股市，今年或是个好时间。

券商中国记者：现在各类资产的配置比例如何？

徐天舒：信美目前权益类配置占比约为15%，剩下的主要是固收和非标，非标大概占15%-20%，固收就是债券。债券会选择评级比较高的，哪怕回报率低一点，我们也不会去搏高风险债券的回报率，毕竟国内评级低的债券利率风险补偿还是不够的。

券商中国记者：非标主要是选择哪类项目？期限多久？

徐天舒：非标会选择非常安全的债权类，多看的是大的国企或有很好担保的非标。很多非标项目本身就发了债，再买它的非标，利率会比债券高几十个BP，这是我们比较感兴趣的。因为很多机构和个人做不了这些方面的投资，但是保险的长期资金可以做，这些非标一般回报率在5%以上，也能够满足我们风险资金的最低要求。期限大概在五年左右。

小型险企相对大型险企，投资有劣势也有优势

券商中国记者：信美是家相互制的新公司，您认为大小险企之间、相互制的寿险机构和一般股份制的保险公司之间，在投资上有什么差异？

徐天舒：先说大小公司的区别。首先，小公司相比大公司在投资上肯定是处于劣势，至少大部分都是劣势。因为现在大的保险公司投资工具很多，资产配置能力能更好地发挥，调节、平滑利润的能力也比较强。

小型保险公司能用的工具就很少，一般的小公司可能只有无担保债资格（可以买信用债券），加上公募基金，最多再有个非标，所以对小公司来讲只有这三个工具。当然，三个工具用好也能够有一些超额收益，只是手段比别人要少很多，在这方面就不占优。

当然，我们这些小公司相对大公司也有优势，就是更为灵活。大公司平均每年约有1/3的资金有再投资压力，包括新增保费和之前到期的债券，这个压力是比较大的，毕竟在某一类资产上不可能完全满足它的再投资需要，必须去买非标、买债券等，哪怕回报率并不理想。相对来说，我们的资金量小，所以投在表现相对好的资产上可能就够了，比如今年我们看好非标就多投一些，债券收益率不好就少买，等有好的机会再去买。这是小公司的一个优势，所以我们要充分发挥优势，弥补劣势。

对于同样规模的小公司，相互制和股份公司比较，我觉得相互制可能更有优势一点。因为相互制是为会员服务，没有股东，会员就相当于公司持有人，大家利益一致，那我们就不太会去关注短期的投资。以信美来说，现在基本上都是长期险，投资上会从容很多，且长远来看，回报率也会比短期资金要高。

看重基金经理3年以上业绩，关注回撤情况

券商中国记者：公司开始进入股市后的具体策略是怎样的？

徐天舒：我们现在主要通过公募基金参与股市。从此前在公募基金业的经验看，我觉得对一个中小规模的公司来说，直接去投资股市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做股票投资就需要一个团队，这个团队如果做得很好，把它留住要花很高的成本，这样还不如去买好的公募基金经理的产品。

对我们来说，主要看中的也是基金经理的长期业绩，不太在乎当年排名，一般要看他五年的业绩情况，最少也是三年业绩。然后会非常关注他回撤的情况，因为在股市回跌的时候，往往最能看出其水平高低。

另外，公募基金追求的是相对收益，如何在同行里排名靠前，而保险资金追求的是能赚多少钱，是一种绝对收益，这是不太一样的。假设股市有了20%的泡沫，基金经理可能会跟着走，因为泡沫很可能到50%，如果先撤了，说不定排名就很差。对于做绝对收益的人来讲，泡沫到20%，可能就要考虑撤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选择基金的风格也会不一样。如果看好市场，就会找一个相对进攻性比较强的基金经理，让他去冲；如果不看好市场，就会换成一个防守性比较强的基金经理，可能当下少赚一点，但跌下来时的防御性会很强。

就今年来说，好的公募基金能翻倍，差的可能就涨了百分之二三十，我们选的基金可能只会涨个百分之五六十，主要看它的历史表现。回撤时，别的基金经理假设回撤40%，他只回撤20%，这样经过一个周期，它的回报率就会比激进型基金高很多。

券商中国记者：从现在到年末，觉得今年股市还有没有行情和机会？

徐天舒：今年的市场走势总体来讲可能是“上有顶、下有底”，是明显的结构性行情，今年下半年预计也会是这样。这时候对基金经理的要求就很高，下半年好的基金经理或许能挣到百分之二三十，差一点的说不定会赔钱。

保险资管和基金相比，有三大优势一个劣势

券商中国记者：以前您在基金业，现在是保险投资，您感受这两者各有什么优劣势？

徐天舒：跟券商自营、市场化发产品的公募基金相比，保险资金是长期的，这是优势。

公募基金的一个最大“缺点”在于注重相对排名，而且是相对短期排名。这会导致基金经理在排名压力较大时经常会“搏一把”，也会导致大家就盯着短期，而不看长期，这其实是很影响业绩的。保险资金投资，因为资金性质原因，有绝对任务又有相对任务，业务也更复杂多元，因此不强调排名，这也是险资投资的一个好处，不必把过多精力放在排名上，可以从长期考虑。

公募基金另外一个劣势是它的资金往往跟需求是反向的，也就是顺周期的，这也不利于投资。顺周期的意思是，基金经理最不需要资金的时候，资金大量涌进，规模大了，就只能不断去买，因为有最低仓位的限制，这也是为什么基金有时候会建议客户赎回。但是等到基金经理很需要钱的时候，要抄底的时候，往往又进不来钱，这时没有人会来买基金，这种情况下基金经理就很痛苦。但是保险资金不存在这个问题，保险都是长期资金，在行情很差的时候可以去买、去抄底，更容易从长期考虑进行布局，理论上更可以取得不错的业绩。

再者，保险公司如果规模做大了，把投资的相关资质都拿到，能用的工具很多，投资是可以很从容的，能够在不同资产之间进行配置，更好地平滑业绩。比如地产好的时候投地产，地产不好的时候去买债券、买股票、做非标，甚至直接去做一些跟产业相关的PE投资。相对来说，无论是私募证券基金、私募股权基金还是公募基金，与险资相比，能投资的领域可能很少，还有仓位限制。所以，如果有长远眼光的话，险资投资完全能够做到业绩慢慢上升，保证覆盖掉公司成本，这是险资一个很大的优点。

但是，如果从市场化机制看，肯定还是公募基金强。基金很透明，大家都是在一个跑道上比赛，排名清清楚楚，所以机制上会比保险更市场化。保险这点之所以不如公募基金，或券商或其他私募基金，主要还是保险资金的投资是多目标的，要绝对的也要相对的，又是一个不同业务综合的大池子，很难把每一类业务都剥离出来跟外界比较，机制很难市场化。

总体上，在基金公司，你可能关注的短期东西有很多，包括我现在看来是“噪音”的东西，当时在基金都要很关注。再一个感受就是，保险投资至关重要的是配置，至于单类资产中是不是买到了最好的那几只，并没有那么关键。

现在管理资金十几亿，但压力更大

券商中国记者：以前的基金公司总管理规模有2000多亿，现在信美的资金十几亿，感觉更轻松了，还是压力更大了？

徐天舒：其实说实话压力更大。以前在兴全基金，我们当时做得很好，有一年做不好也没关系，因为有很厚的底子。

但是到信美之后是从头开始，没有任何基础，头两年要获得会员、董事会的信任，这是很难的，要很小心，不敢去冒很大的风险，经常晚上睡不着觉。慢慢地随着公司保费收入不断增加，手头也有些浮盈可支配，就相当于有了一点点调节平滑业绩的能力了，感觉好很多。

现在信美有一点完全符合预期，就是几乎都为长期资金，20年或者10年，这点很好，可以按照我们本来的想法去布局，而且不会因为中间的波动而影响长期布局。

券商中国记者：了解到您特别爱好马拉松、越野跑这种极限运动，这个是您本来就喜欢还是与做投资有关系？

徐天舒：这个跟后来做投资关系很大。因为我很看重长期，比如刚才讲的，资金长期、业绩也要长期的。哪怕信美的资金多是20年的，我也得非常小心，万一刚开始没做好，失去了会员的信任，那这个长期资金跟我就没关系了。

以前投资生涯也是这样，要忍很多东西，很焦虑。比如你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肯定是对的，但有时又必须要向短期去妥协；或者你知道自己这个业绩一年以后肯定会很厉害，但所有人都觉得你是错的。那种情况下，就必须要找一些方式方法去转移这方面的焦虑。

长期越野也能够转移这些焦虑。因为你跑起来之后脑子就不想任何东西，可能跑十几个小时二十几个小时，整个人都是放空状态，然后跑完又很累，回去就睡觉了（哈哈大笑）。

券商中国记者：怎么会有时间去跑的，每天跑，有的一跑就几十个小时？

徐天舒：时间总是能挤出来，大家可能兴趣不一样，有了兴趣你总会找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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