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税务学会副会长张连起

如何看待中美经贸摩擦？面对经贸摩擦如何应对？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税务学会副会长张连起日前接受经济日报记者专访。

问：当前中美经贸摩擦成为大家关注的热点话题，您怎么看待美国贸易霸凌表现？

张连起：过去的十一轮中美经贸谈判，一开始是围绕贸易不平衡问题谈的。中方以最大的诚意和切实的行动回应美方关切，以求同存异的态度包容彼此分歧，希望像“打乒乓球”一样有来有回地推动谈判进程，寻求获得一个“合作双赢”的协议；而美方却是不断“切香肠”，漫天要价，得寸进尺，像打“美式橄榄球”一样只想压倒对方，触及损害中方国家尊严与核心利益的底线。美方的行为，高估了自身经济表现的现况与走势，低估了中方捍卫正当权益的决心和意志，错估了世界经贸多元化发展的形势。

以这场贸易冲突开端的“301调查”为例，美国身兼当事人、警察、检察官、陪审团、法官等多重角色，基于偏执臆测和选择性数据，找出一些诸如“美国吃亏了”“重建了中国”等离谱荒诞的托词，为“予取予求、赢者通吃”做出铺垫。美方打定主意要把餐桌上的盘子都端在自己手里，吃相太难看。

美方最初想通过贸易战将纺织业、家具业、玩具业搬回美国，这种想法连美国人自己都认为非常不理智。美国每年从中国进口5400亿美元商品，这是因为美国本土无法生产或者是无法以合理的成本生产这些商品。劳动分工是好事，不是坏事。贸易顺差表面在中国，利润顺差实际在美国。中美贸易间不平衡，除了美方统计上的高估、未包括美连年保持顺差的服务贸易外，更重要的是五大问题：第一，美国国内储蓄不足；第二，中美产业比较优势互补的客观实际；第三，国际分工和跨国公司生产布局变化；第四，美国对华高技术产品出口管制；第五，美元作为主要国际货币。

你跟美方讲道理，他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于是，知识产权“偷窃”的指控来了，美方既拿不出整体层面的证据，也拿不出令人信服的个案。事实胜于雄辩：2018年，中国对外知识产权付费高达358亿美元，已成为全球第四大专利进口国。连苹果与高通间的专利许可费之争，双方都在中国提起诉讼。美国要求中国把关于知识产权保护立法内容写进协议，但立法是由全国人大来完成的，政府怎么可能签署这样的协议？立法是主权问题，中国政府只能承诺依法保护知识产权，但不能没有尊严，按美国的意思立法。知识产权在美方手中，成了政治工具，成了战略遏制的“神器”。强制转让技术云云，更是美方“欲加之罪、何患无罪”的“有罪推定”套路。

问：中美经贸摩擦可能给中国带来哪些影响和挑战？

张连起：中国会痛，但绝不会输。中美经贸摩擦到了“掰一掰手腕”的阶段。5月21日，FOMC票委、美国波士顿联储主席罗森格伦在纽约经济俱乐部午餐演讲上指出，经贸摩擦是目前“突出的下行风险”。美国芝加哥大学研究显示，中美互加关税后，洗衣机的平均价格上升12%，烘干机等相关产品的价格也随之上升。美国服装和鞋业协会估计，如果贸易冲突进一步升级，一个四口之家每年的衣服、鞋子等花费可能会增加500美元。美国贸易顾问公司估计，中美贸易冲突令美国家庭每年平均开支增加2300美元。换句话说，美国消费者面临失去购买质优价廉商品的机会。

美国一些政客常说，如果公司在美国国内制造产品，或者把生产线移到越南、印尼等不受关税影响的国家，就能避免关税的影响。美国服装和鞋业协会首席执行官黑尔芬拜因认为，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有些公司有这样的想法，但科技、工人的技术等却不是那么容易转移的。美国市场十分依赖中国，因为它找不到其他地方进口相应货品，所以他形容美国是“陷进去了”，关税“将十分严重地”影响美国零售业。

世界正值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面临多年少见之考验。近年来，随着人工、土地、能源和环境成本的上涨，中国加工制造业的传统优势受到削弱，劳动密集型产业梯次向越南、印度尼西亚等地转移。根据标准普尔全球市场情报贸易数据公司的研究报告，美国进口份额重新分配。美国从中国进口在2019年第一个季度下降了13.5%，而从越南进口增加了37.2%。当然，这不是单纯的“产业链挤出效应”，也是我国不断提升产业链水平、产业迈向中高端的逻辑结果。

产业跨国转移不仅是关税问题，还要考虑物流成本、基础设施、供应链、配套产业的完善度和成熟度。对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比较优势分析，不能机械地局限在以工资衡量的人力成本领域，而需要结合相关产业的整体需求，进行综合分析判断。中国制造竞争力不仅包括劳动力优势，更有安定的政治条件、稳定的治安环境、一流的现代化基础设施、高储蓄率积累的资本、超大规模的产业集群、强大的政府组织和执行力……中国相对完备的产业配套体系，以及与全球价值链深度融合的地位短期内并不容易替代。

美国政客病了，深度焦虑加歇斯底里，病得不轻。为遏制中国高科技发展，竟以“科技网络安全”和进入紧急状态的幌子，对华为公司宣战。禁止美国公司购买“外国敌人”生产的电信设备、技术，科技冷战的态势确立。

封杀华为是美国政府维护其所谓“科技竞争优势”的既定举措。但这种保护主义措施很可能适得其反。随着手机和移动设备逐步取代电脑，美国企业希望劝说用户接受云服务和云操作平台，借助快速的无线数据传输提升用户体验。美国政府的政治干预，给美国企业的云服务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用户很难完全信任这种服务能够长期持续和安全可靠，可能被迫将数据信息备份保存在本地。

美国的封杀令打在了华为身上，但是疼痛已波及美国企业。华为是跨国供应链的组织者，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核心供应商来自美国，华为与这些供应商之间相互依赖、协同演化。在美国禁令颁布之后，华为旗下海思半导体公司的“备胎计划”浮出海面，表明华为在极限生存条件下依然能为客户提供服务的能力。

美国经济学家戴维·戈德曼日前撰文指出，美国的谈判策略让人想起“大富翁”游戏——玩家试图在游戏中赚取租金。中国则在玩古老的战略游戏——围棋，其目标是获得技术领先。华为的考验，某种程度上也是国运的考验。

问：如何应对中美经贸摩擦？

张连起：面对外部环境趋紧和国内经济的下行压力，既要坚定信心、树立恒心，又要保持耐心、凝聚同心。2019年开启的“有温度、能感知、实质性”减税降费，对稳增长、促消费、激活力、保就业具有立竿见影的作用，对于引导企业提高自主创新的意愿和能力、坚定不移推进制造强国、形成国内强大市场具有引领性指标意义。通过系统推进降低增值税率、加大研发费用加计扣除、小微企业所得税优惠、个人所得税改革和降低企业社保费率等各项政策，确保明显降低制造业税负。数据显示，2019年一季度，已累计新增减税3411亿元人民币。其中，小微企业普惠性政策新增减税576亿元，个人所得税专项扣除政策新增减税146亿元。这意味着，下一步为应对中美贸易战的冲击，可能出台更有针对性的减税降费政策措施，对企业施加援手，最终实现中国经济和就业的稳定增长。

大国尊严的维护，不是靠口舌之争。“吹灭别人的灯，会烧到自己的胡子”。一个绵延五千年文明的大国有着愈挫愈奋的基因，不可能逆来顺受，该反击就反击！中国的反击反制工具很多。既然在美国政府的词典里，真理在大炮的范围内，那么我们只有用他们看得懂、能明白的方式精准反击，才能以战止战。

这场反对美国经贸霸凌的反击战，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淬火”。不妨送给美国政客三句话：第一句：君子之国，先礼后兵。来而不往非礼也。第二句：西方经济学家哈耶克说：“所有通往地狱之路，原先都是准备到天堂去的。”第三句：历史上的外部施压倒逼，让中国有了“两弹一星”，有了北斗……这一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