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面”伪装术 保险“搭售法”

“表面看是电商APP，下载后却变成贷超平台”“借时不知情，还时多一笔保险金”……近日，有借款人向记者反映，现金贷平台又出“新花招”:“强卖”保险，高保费“自主”核定，高炮平台频换“马甲”。

其实，现金贷平台通过“AB面”APP伪装、变相获利早已不是新鲜事，此前警方就通报了通过A面是做菜、旅游、天气等APP来“套路”人们下载并诱导借款的现金贷平台。

“‘3·15晚会’曝光‘714高炮’（指高利贷平台）后，高炮平台并没有消亡而是转入地下，通过多个‘马甲’绕开监管进行放贷。因为现金贷高风险的属性，必然需要高收益来覆盖，当下代售高保费的保险产品似乎成为平台获利的‘正规渠道’。”业内资深分析人士陆茗（化名）表示。

阴阳两面

在平台上招徕用户的A面提供做菜、旅游、天气、阅读一类功能，B面则暗藏贷款平台入口。AB面切换，由后台控制。

早在2018年12月，兰州警方网络技术部门就盯上“AB面”APP：一面是功能寻常的APP，一面则是网贷平台。有用户指出，起初手机下载了一款旅游APP，注册后APP变成了贷超平台，满屏“网贷”链接。

警方侦查后发现，手机应用平台上，这类APP不少，在平台上招徕用户的A面提供做菜、旅游、天气、阅读一类功能，B面则暗藏贷款平台入口。什么时候让用户看A面，什么时候切换到B面，都由后台控制。一个APP往往连接着几十个网贷平台。

记者注意到，至今仍有不少现金贷平台通过“AB面”APP伪装。在警方通报了做菜、旅游、天气等类别的APP作为现金贷平台APP的伪装后，近期电商类APP似乎成为现金贷平台的伪装首选。

《国际金融报》记者在聚投诉上随机选取了近日被投诉较多的惠花花和惠花钱两款APP。下载前，手机应用平台显示，惠花花和惠花钱是两款电商类的APP。惠花钱由北京科创海融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开发，惠花花由杭州浙臻科技有限公司开发。

当记者下载并注册后，惠花花和惠花钱都变成了贷超平台。记者通过APP获悉，惠花花由上海奥璨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运营，是一款消费分期购物APP，唯一官方客服电话为400-106-7878。

随后，记者拨打了惠花花客服电话，客服证实运营公司是上海奥璨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但未正面回复记者提出的“贷款平台为何对外宣传是购物APP”的问题。

惠花花客服表示，“我们是借贷撮合平台，在上海办公，本身不放贷，帮助持牌金融机构进行放贷。”然而，聚投诉平台上，不少投资人表示，惠花花此前叫“购你花”是“714高炮”，违规收取高额利息，是“套路贷”。

当记者表示想通过惠花花借款时，其客服直言，借款需先购买VIP会员，VIP会员费是借款金额的18%，购买了VIP会员能享受贷款特权和保险服务以及“急速到账”服务，不购买无法进行借款。

天眼查信息显示，上海奥璨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于2018年3月9日成立，注册资本500万元，主要人员就2名持股股东，有一款“购你花”的产品，经营范围包括电子商务（不得从事金融业务），企业管理咨询，器材销售等。

陆茗表示，“3·15晚会”曝光“714高炮”后，高炮平台并没有消亡而是转入地下，通过多个“马甲”绕开监管进行放贷，惠花花运营公司极有可能是“壳”公司，高炮平台真实运营主体变得更加隐蔽，监管难度也随之增加。

“强售”保险

如果借款人并不想在该平台购买保险产品，则需要通过点击页面底部一行细字，展开隐藏页面，手动取消勾选项。

在手续费、会员费等惯用的收费名目被冠以“砍头息”曝光后，现金贷平台“强售”定制保险产品让行业再遭诟病，不少借款人投诉“被保险”且“保费极高”。

5月15日，陈先生在聚投诉上发起投诉申请，称其在万惠及贷（或PPmoney借款APP）借款11000元，分12期，但放款成功后收取1881元不明费用。客服回复表示，“是借款人自己选择的保险费用，没有保险就审核不过。”

据陈先生反映，他在下款提现的时候根本没看到有购买保险的提示，且申请过程中也没有任何提示，“算上保险下来，还款将近5分的利息（年利率近60%）？疯了这软件？利息黑成这样”。

随后，《国际金融报》记者尝试在PPmoney借款平台进行小额贷款，一探究竟。在填写一系列认证信息后，记者获得“及分期”18000元的贷款额度。借款人可选择6个月或12个月的还款周期。记者选择了6个月的还款周期，到期一共需还20076.84元，首期应还3346.14元。

在提现过程中，记者发现，在页面最底部，默认搭售了一款借款人意外险，保险费用为1674元（保险费用将在借款到账后自动划除）。也就是说，如果借款人并不想在该平台购买保险产品，则需要通过点击页面底部一行细字，展开隐藏页面，手动取消勾选项。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借款人不主动点开页面最底部的《加入借款人保障计划》，则不会对该款借款人意外险产品以及具体保费进行展示。同时，该展示页面还提示“已为您购买借款人意外险（95%用户选择），借款更容易通过。”并附有《代扣付款委托书》《投保须知》和《保险条款》。

记者注意到，该款借款人意外险由易安保险承保，被保险人为借款人，保障责任为借款人身故和全残，受益人为保单载明的贷款人，也即贷款机构，其受益额度为索赔当时被保险人未偿还的贷款本金余额，且不可退保。

对于“强制”搭售行为，记者联系到PPmoney方面，PPmoney官方回应称，“我们旗下的及贷与市场上具有保险代理资质的公司开展合作，在用户申请借款过程中推荐由保险公司提供的借款人意外伤害保险服务，该项目的合作是严格合规开展的。借款人意外伤害保险主要是在被保险人遭遇人身意外伤害事故时，为被保险人偿还部分债务，以减轻被保险人家庭的经济负担。保费根据借贷人的资质，按照风险程度定价。”

PPmoney方面表示，借款人意外伤害保险服务项目由用户自愿选择是否购买。为了保障用户的知情权，及贷在用户申请借款前进行信息提示，用户不仅可以在确认前选择取消保险，在购买保险后也可以致电保险公司申请退保，或致电及贷客服协助沟通退保。

易安保险相关人士回应《国际金融报》记者称，“我们对合作平台都有去体验销售页面，但公司合作渠道、平台太多，版本迭代也快，有时候不能及时检测到问题，特别是借贷平台，必须认证很多信息才能进入提现页面”，在这之前也有用户反映部分平台的搭售现象，也一直有沟通，对方平台也在改进页面中。

事实上，除了万惠及贷，还有很多个现金贷平台都存在“强制”搭售保险产品行为，上文提到的惠花花和惠花钱平台就时常被借款人投诉强制购买保险。有现金贷从业者向记者透露，默认购买保险其实是行业普遍的情况。

背后“诱惑”

平台代售高保费的保险产品，首先看中的是收益，该类产品能让平台获取一部分不错的收益；其次，也能一定程度上释缓风险。

现金贷平台“抢售”保险产品背后，各平台看中的是代售保险产品带来的可观收益。陆茗指出，因为现金贷高风险的属性，必然需要高收益来覆盖。平台代售高保费的保险产品，首先看中的是收益，该类产品能让平台获取一部分不错的收益；其次，也能一定程度上释缓风险。不过，释缓风险的作用很小，主要还是在收益上。

记者对比了解到，现金贷平台搭售的保险产品比其他渠道卖的同类产品费率似乎更高一些。以惠花花平台搭售的“公共交通工具意外险”为例，该款产品由永安保险承保，保障内容为飞机、火车、轮船意外伤害身故、全残，保险额度为36万元，保障期限为14天，保费360元。

随后，记者登陆永安保险官网，找到一款和上述搭售的“公共交通工具意外险”相近的产品，其天猫投保页面显示，该产品保障责任同样为航空、火车、船舶，甚至还多加了车险自驾的意外伤害，其中航空200万元保额，火车、船舶、自驾各50万元保额，保障时间15天，保费仅33元，全年168元。

这样算下来，因为保障对象的不同，渠道不同，两者保费相差了10倍以上。

而这种现象不仅仅是惠花花平台上独有。再以万惠及贷平台上搭售的一款人身意外险为例，保额最高为18000元，保障期限6个月，保费为1674元。而记者随机选取市场中与之保障内容相类似的一款普通人身意外险发现，保额10万元，还带意外医疗，一年的保费也才一两百元。

同样为人身意外险，保障对象变身借款人，保费为何差距如此大？

对此，某中型财险公司内部人士对记者解释说，借款人意外险是一种特殊的意外保险。保险金额略大于或等于借款金额，第一受益人为贷款机构，被保险人为借款人，一旦被保险人出现意外身故或者残疾，保险公司会按照约定进行赔偿，但是赔款会首先支付给贷款机构用于归还贷款。超出贷款本息和赔款才会支付给借款人或继承人。因此，借款人意外险对于贷款平台和借款人双方都提供了风险保障，对双方都是利好的，市场也是很有需求的。

“不过，据我了解，很多保险公司和银行或信用社推出的产品大多保费低廉，杠杆率很高，和普通人身意外险的保费差别并不算太大。”上述内部人士透露。

太保人寿官网信息显示，太保人寿也有专门为借款人推出了安贷宝小额意外伤害保险，该产品月费率为0.34‰，即每千元保额，每月的保费费率为0.34元。以记者的借款额度1.8万元为例，贷款周期6个月，保额1.8万元，那么保费即为36.72元（0.34‰*6*18000）。记者了解到，太保人寿陕西分公司早在2006年就与陕西省农村信用联社联合，在全省农村地区开办“安贷宝借贷者人身意外伤害保险”业务。

那么，问题又来了，同样是为借款人专设，为什么在银行、信用社等金融机构推出，和在现金贷平台购买的产品，其保费费率差别如此之大？

“针对借贷平台意外险保费高的问题，是因为考虑到各种风险因子，保费相对会高些。而且银行等金融机构借款用户的风险又比借贷平台的风险低很多。”易安保险相关人士解释道。

现金贷从业者坦言，从现金贷平台借钱的借贷人，多数平台判断下来，资质肯定是不如找银行、信用社等传统金融机构借款的借贷人的。所以在很多平台看来，这一部分人是高风险人群。高风险就应该对应的是高收益，所以保费自然会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