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蒂康消毒剂抗流感神话终结:或存违规宣传 全国停用

2月18日，位于四川省成都市高新区的成都安蒂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安蒂康”）办公室内显得颇为安静。偌大的办公室内仅有包括安蒂康董事长林小军在内的三名员工。

日前，由于安蒂康生产销售的安提可四价流感病毒抗体喷剂、安提维口腔抗体喷剂、安易可四价肠道病毒抗体喷剂、安提可复痤疮丙酸杆菌抗体喷剂、烧可安绿脓杆菌抗体喷剂等5个消毒产品存在违规宣传、误导消费者将喷剂当疫苗等问题，国家卫生健康委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查处工作。

事实上，安蒂康生产销售的消毒喷剂违规宣传本身并不可怕，真正让公众感到震撼的是，安蒂康多款消毒喷剂畅销背后竟有全国各地疾控机构背书大肆推销。

林小军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目前正处于调查期间，暂不能接受相关采访。

据了解，目前安蒂康母公司中钰医疗控股（北京）股份有限公司（430118.OC，以下简称“中钰医疗”）已经决定将相关产品悉数召回并暂时停产，同时接受来自四川省卫生健康委员会（以下简称“四川省卫健委”）调查组的调查。

四川省卫健委相关负责人对本报记者表示，不方便接受采访。

全国“停用”

对安提可四价流感病毒抗体喷剂系列产品的叫停从中央到地方都在紧张进行。

先是中央领导批示及国家卫生健康委下发《关于严肃查处违规宣传使用安提可四价流感病毒抗体喷剂问题的通知》《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关于开展抗（抑）菌制剂专项整治工作的通知》，随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已有江西省、山西省、河北省、天津市、甘肃省、宁夏回族自治区、内蒙古自治区、河南省、重庆市等多个省市发布了停用安提可四价流感病毒抗体喷剂的通知。

对此，国家卫生健康委表示，在核查中发现，安蒂康生产销售的安提可四价流感病毒抗体喷剂、安提维口腔抗体喷剂、安易可四价肠道病毒抗体喷剂、安提可复痤疮丙酸杆菌抗体喷剂、烧可安绿脓杆菌抗体喷剂等5个消毒产品存在产品安全评价报告不合格、配方不真实、命名和说明书不规范、违规宣传预防和治疗效果、误导消费者等问题。

事实上，早在2017年1月25日，安蒂康违规宣传就遭到当地监管部门的查处。彼时，四川省卫计委官网披露，安蒂康生产的“安易可™手足口病病毒抗体喷剂”产品外包装、标签及使用说明书均出现了疾病“手足口病”名称，违反了《消毒管理办法》第三十一条第一款之规定，因而予以罚款3000元的处罚。

随后，这款“安易可™手足口病病毒抗体喷剂”以进行产品升级为由，将名称改为“安易可四价肠道病毒抗体喷剂”再度上市销售。

针对此次安蒂康在全国大范围内遭遇的停用事件，2018年12月21日，中钰医疗公告称，四川省卫健委组织的省市区联合调查组已对安蒂康介入调查，调查组要求安蒂康召回其生产的上述5款喷剂，接到通知后，安蒂康立即实施了主动召回程序，要求各经销商及客户单位将召回的产品退回安蒂康，为全力配合调查组的调查工作，安蒂康已经暂停生产和销售。

如今，距离宣布召回已过去两个月，本报记者分别前往安蒂康总部以及中钰医疗方面求证事件的最新进展，截至发稿时中钰医疗未作出正式回应。

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许浩律师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一旦违规宣传等问题坐实，安蒂康可能会承担行政处罚、民事赔偿甚至刑事责任。“行政责任方面，如果经相关主管部门调查认定，有虚假宣传行为，可能会面临被撤销其有效期内的广告批准文号，责令其产品暂停销售等行政处罚。”

疾控系统推荐

2018年11月26日，安蒂康官方微信宣布，11月21日，安蒂康特异性鸡卵黄抗体产品：安提可四价流感病毒抗体喷剂、安易可四价肠道病毒抗体喷剂、安提维口腔抗体喷剂正式进入沧州市中西医结合医院（三甲医院）内自费药房。

至此，公司系列特异性鸡卵黄抗体产品已入驻全国104家三甲医院，200余家三甲以下的医院。这些医院通过开处方的方式，固定使用公司产品。此外，还有近50家县级CDC（疾控中心）、数百家疫苗接种点医生也在使用该系列产品。

网上流传的一份向昆明幼儿园入园体检小朋友发放的《四价流感病毒抗体喷剂知情书》（以下简称“《知情书》”），将该喷剂描述为与疫苗类似的“在疫情发生期间使用抗体喷剂能够很好地控制发病，建立免疫屏障，免受疾病侵害”。

值得一提的是，上述《知情书》由昆明市疾控中心制作，由云南省妇幼保健院发放。昆明市疾控中心也向本报记者证实，上述事件确实存在，不过已于2018年12月由云南省政府发文禁止。

此外，由河北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办，原河北省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主管的临床研究期刊《医药前沿》，在第2018年11月第8卷第33期，刊登了由陕西省宝鸡市金台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第345、346页）和陕西省商洛市柞水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第137、138页）医务人员发表的《四价流感病毒抗体喷剂在特定范围人群中使用的安全性分析》一文，宣称安蒂康研发的安提可四价流感病毒抗体喷剂，针对季节性流感的流行病学保护效果为99.90%，对呼吸系统疾病的发病保护效果为99.80%。

而对于安易可四价肠道病毒抗体喷剂，2018年6月，云南省通海县疾控中心更是以《手足口病抗体喷剂，宝宝的安全屏障》为题发文公开推荐。

2018年2月及2017年10月，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与宜昌市中心人民医院的医务人员也分别在《医药前沿》《中国妇幼保健》期刊上发表关于安蒂康旗下“安易可四价肠道病毒抗体喷剂”可以明显促进手足口病和疱疹性咽峡炎患者的口腔疱疹恢复，缓解口腔疼痛的文章。

2017年年报中，中钰医疗介绍安蒂康经营模式时表示，安蒂康主要采取产品经销商代理制和部分区域直销模式进行，市场的开发或开拓以专业渠道推广为主，即面向医院、诊所、疾控中心销售；以非专业渠道推广为辅，即面向零售药店、部分集团消费及幼儿园销售。

对此，业内人士指出，安蒂康旗下安提可四价流感病毒抗体喷剂等产品属于消毒类产品，其批准文号是“消毒”而不是“疫苗类”，在医院和疾控中心进行推广并不妥当。

其实，早在2015年9月及2016年6月，原国家卫生计生委办公厅先后发布关于加强预防接种工作规范管理的通知（国卫办疾控函〔2015〕790号、国卫办疾控发〔2016〕26号）严肃强调，不允许接种单位张贴、播放或变相协助企业进行产品广告宣传，接种单位严禁将非疫苗产品作为疫苗向群众推介使用。

随着“把喷剂当疫苗”的违规宣传事件发酵，上述医院及疾控中心都在各自排查停用相关产品。

与此同时，外界也纷纷好奇，能得到疾控中心与医院方面支持的安蒂康，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南方周末》记者曾以代理商的名义想要拿货，安蒂康一位客服经理表示，进货1000支，底价每支35元；2000支的价格更低，每支底价25元。而经过各个环节的层层加价，一支10毫升装的流感喷剂到达家长手中，平均售价已经接近150元。

本报记者发现，在安蒂康微信商城上，前述5款产品均可查询到，售价均为149元/10ml，但都呈已售罄状态。显然，500%的利润让流通的各个环节赚得盆满钵满，疾控部门也被绑上了产品促销的战车。

资本推波助澜

资料显示，安蒂康2014年成立之后，便投入特异性鸡卵黄抗体消毒喷剂的生产和销售当中。安蒂康的出现，对于林小军几乎是完美的再度创业，对于中钰医疗则是推动其转型的关键。

据了解，林小军2010年 4 月至 2013 年 1 月任华兰生物工程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董事、董事长助理，2013 年 6 月至今任成都晓烨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执行董事、总经理，2014 年 6 月至今任安蒂康董事长、总经理，两年后推动了中钰医疗对安蒂康的收购。

2016年9月，中钰医疗披露并购公告称，公司以现金方式认购安蒂康新增注册资本人民币 400 万元，支付对价为 2000 万元人民币，占其增资后 28.57%股权；增资完成后，以人民币1575万元受让林小军、江秀坤、卢海城、姚刚、余家亮合计持有的安蒂康22.50%股权。最终以3575万元的交易对价合计持有安蒂康51.07%股权，成为安蒂康控股股东。

中钰医疗曾公开表示，2016 年公司正式由原来的软件业务变更为精准医疗、智慧医疗、互联网医疗领域的技术开发、推广和服务业务，希望通过外延式扩张促进公司快速发展，而收购安蒂康，正是公司转型的第一步。次年，中钰医疗又通过收购武汉成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北京春闱科技有限公司扩大医疗板块，开展基因检测服务、远程胎心监护板块业务。

收购安蒂康之后，中钰医疗一度对其期望颇高。2017年，中钰医疗支持安蒂康设立了全资子公司钰康生物，并在成都市蒲江县购置5551.02 平方米生产厂房进行鸡卵黄抗体产品产业化，年设计产能为 2000 万支。

2018年，长生生物假疫苗被揭发之后已经不生产相应流感疫苗，一时之间我国流感疫苗几乎处于短缺状态，安蒂康旗下的消毒喷剂似乎迎来了机会。中国食品药品检定研究院披露的数据显示，截至10月28日，全国流感病毒裂解疫苗批签发总量约为1108万剂，仅为去年同期（截至2017年10月底）流感疫苗批签发总量2926万剂的四成不到，供需缺口相当明显。

不过，中钰医疗的亏损并未因此止住。2016年至2018年上半年，中钰医疗营业收入分别为308.56万元、5037.52万元、4468.54万元，归属于挂牌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分别为-340.18万元、-1837.89万元、-938.63万元。安蒂康在2016年被收购时扭亏为盈后，便再度亏损。2017年及2018年上半年，安蒂康净利润分别为-322.37万元、-193.96万元。

而在2017年以及2018年上半年，安蒂康所生产的前述喷剂产品销售收入占公司营业收入的比重分别为5.21%、12.37%。

中钰医疗坦承，此次安蒂康事件因召回工作未结束，本次召回造成的损失尚在统计中。“本次相关产品的召回将不会对公司的正常经营产生重大影响。安蒂康暂时停产的情况短期内不会对公司经营产生不利影响，但如果停工时间较长，可能会对公司生产经营产生一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