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一医院公文陈情 法人代表涉成都市委书记李昆学案引争议

医院发文件为其理事长的案件呼吁，并写明抄报四川政法委、成都中院等单位。2月17日，网上出现一份云南圣约翰医院红头文件，称其法定代表人、理事长朱世雄被关押近4年，长期羁押严重影响了该院的运营发展。

医院的文件称，朱世雄在关押期间两次突发心脏疾病并实施手术抢救。

知情人称，受朱世雄案影响，圣约翰医院及其相关方，正面临美国、香港投资方的撤资压力。该院相关负责人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证实了文件的真实性，称发文系无奈之举，但拒绝回应更多。

现年65岁的朱世雄，曾在1990年即出国经商，并担任某国际知名企业首席顾问。北京奥运会前，朱世雄又举家归国，并将产业移回国内。

2015年9月，朱世雄因涉成都市委原副书记李昆学案被控制。其一审被认定与李昆学关系密切，构成利用影响力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9年。

2019年1月24日，朱世雄案在成都中院二审开庭。据《新京报》、澎湃新闻报道，控辩双方焦点为朱世雄是否属于“李昆学关系密切的人”，所涉事项，则指向其13年前参与的成都拉德方斯项目。

2月18日，成都中院有关人士接受记者采访时称，该院尚未收到上述文件，并称朱世雄案有望在近期作出判决，一切以判决为准。

公文陈情

2019年2月16日，一微信公号贴出一份名为《关于呼吁司法机关依法公正审理朱世雄案保护民营企业合法权益的声明》的文件，其盖章为“云南圣约翰医院”，文末显示“此件抄报”四川省政法委、四川省高院、四川省检察院、成都中院四家单位。

公开信息显示，云南圣约翰医院系我国最早、云南唯一的民营非营利性三级综合医院。朱世雄则系该院法定代表人、理事长。此前媒体报道称，朱世雄在2015年被控制后，两个月内三易所涉罪名：非国家人员受贿罪、行贿罪、合同诈骗罪。而一审公诉，则又变为涉嫌利用影响力受贿。

有知情人称，该院及相关企业中，有来自美国、香港的投资方，在获知朱世雄案一审被认定利用影响力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9年后，曾明确表达撤资之意。

2019年2月18日，《中国经营报》记者与该院取得联系，相关负责人首先证实了上述文件的真实性，并称发文系无奈之举。但当记者追问是否面临外方撤资压力时，该人士表示不便接受采访，随即挂断电话。

据了解，朱世雄案主要涉及其13年前参与的成都拉德方斯项目。该项目由西御大厦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西御公司”)与成都高新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高投集团”，国企)合作开发，其中西御公司曾请朱世雄担任顾问，朱世雄以其名下四川金金实业总公司签订相关合作协议，为项目提供策划、咨询等服务。

公诉方称，朱世雄利用其与李昆学的关系，为该项目的推进提供了帮助，并指控朱世雄从西御公司所获1000多万元，涉嫌构成利用影响力受贿罪。

而辩护方则认为，13年前，拥有广泛外资资源、担任国际知名企业首席顾问的朱世雄，与想要招商的时任高新区党工委书记李昆学，仅仅是招商关系，无理由、无证据显示朱世雄利用后者影响力受贿。

复盘13年前“政商关系”

“一审判决认定朱世雄与李昆学关系密切，却没有任何证明二人关系密切的证据。”辩护律师此前在二审庭上称，二人是否属“关系密切”是能否认定利用影响力受贿罪的关键，为此，控辩双方曾就此展开多轮辩论。

据朱世雄在当庭表述，2006年春天，他受某国际知名企业委托，接待成都赴瑞典该公司总部的考察团。在机场，经成都外办主任介绍，朱世雄与李昆学等人握手相识，但当时没有留下对方电话。

同年夏天，在成都高新区招商局的牵线下，朱世雄与高投集团洽谈就拉德方斯项目展开合作，会谈中，高投集团高管提供了时任高新区党工委书记李昆学的手机号，朱世雄当场拨通沟通后，前往李昆学办公室详聊。

朱世雄称，他与李昆学在2006年认识后，几乎没有交往，直到2012年李昆学的女儿毕业后想要进某国际名企时，李昆学主动致电他，希望他出面为孩子入职予以引荐后，二人才有了一些交往。

辩护人认为，利用影响力受贿一罪的关键在于二者关系，法律规定触犯该法的为近亲属及关系密切人，朱世雄显然绝非李昆学的近亲属，唯留“关系密切人”一项。而辩护人指出，在2012年之前，并无证据证明朱世雄与李昆学有过短信、通话等。“在物质利益上、精神认同上，二人有过怎样的交集？我们无法从一审判决书中看到。”

对于朱世雄从西御公司所获1000多万元的行为，辩护人指出，朱世雄不仅为拉德方斯项目提供前期策划、咨询等服务，更在该项目建设开工时，即介绍成功团购方，从而使该项目在建设进行时即解决了销售问题，获得建设资金。

西御公司相关负责人也在其他案件的庭审中称，最初，他们与朱世雄约定，由朱世雄出资500万美元参与其中，但由于朱世雄介绍的团购方提前支付，这导致整个项目不再缺资金，而且出于私心为了避免分红，他未让朱世雄出资，所以1000多万元只是咨询费等。

庭审中，辩方多次引用高铭暄、陈兴良，张明楷、黄太云，沈德咏等专家学者和司法官员在相关文件中关于“关系密切人”的界定，认为朱世雄与李昆学绝非“关系密切的人”。

辩护人还指出，朱世雄和相关证人的供述、证言笔录也显示，本案在取证方面还存在不符合法律的情形——这些讯问和询问常在深夜进行，且没有在法律规定的合法地点进行。

检方则称，此前在与朱世雄沟通时，问过其在讯问中是否存在违法情形，朱未说明。而朱当庭称，其并不知晓这种深夜讯问违反法规。合议庭则在休庭20分钟讨论后表示，对于非法证据问题，将在本案评议时注意这一问题。

据了解，该案二审由是我国著名刑事法学专家、四川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西南政法大学原校长龙宗智，以及北京京门律师事务所主任朱明勇担任辩护律师。一二审辩护人均做无罪辩护。

“关系密切”与“影响力”

拉德方斯项目之外，另一项利用影响力受贿的指控，则牵涉一家医院采购。检方指控称，朱世雄利用同成都416医院原院长陈启的朋友关系，为一家公司获得该院相关采购业务提供帮助，获得后者给予的210万元人民币和10万美元。

相关信息显示，上述采购的设备，实际为西门子公司产品。而陈启在笔录中称，虽然他与相关企业经由朱世雄介绍认识，但项目之所以达成，是设备质优价廉的结果。

记者了解到，不久前，云南省法学会刑事法研究会曾就朱世雄案举行专家论证，北京理工大学明德书院院长、法学院教授、法学博士、博士生导师曾粤兴，云南财经大学法院学院院长、教授、法学博士、硕士生导师佴澎等专家对案件进行了论证。

专家论证法律意见书指出，现有证据不能认定朱世雄与李昆学、陈启属于“关系密切的人”，且朱世雄对国家工作人员的行为并无刑法上的影响力。专家特别指出，认定关系是否密切的“影响力”必须于事前形成。

“一审判决通过所谓‘谋取到了不正当利益’的结果倒推朱世雄与李昆学是‘关系密切的人’，其隐含的逻辑是‘你能够帮别人牵线搭桥，促使拉德方斯项目达成，肯定是跟领导关系不一般’，但这种忽视项目本身经济价值，想当然地将正常牵线搭桥行为认定为刑法禁止行为的逻辑推理，缺乏推理所必须的必然性与客观性。”意见书称。

此前的二审开庭中，辩护律师也指出，朱世雄的行为，一方面属于为项目提供策划、咨询服务，另一方面，类似于商业中介行为，其获得报酬是正常的商业规则使然。

律师也特别提醒，13年前的成都，李昆学等官员均处于积极招商状态，而彼时的朱世雄拥有极为广泛的企业界资源，且其本人也有雄厚的投资实力。这也解释了为何李昆学在当时多个项目中收受贿赂，但在拉德方斯项目中却并未受贿。

“从二人彼时所处地位及招商的大环境看，朱世雄显然无须利用李昆学的影响力。这就像一个知名企业家，他到一个欠发达地区，他需要行贿官员吗？不需要，恰恰相反，倒是官员有讨好他的动机和需求。”辩护律师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