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们需要怎样的“笑文化”？

今年春晚舞台上，葛优参演的小 品 《“儿子”来了》有其亲身经历的影子。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眼下热映的喜剧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中，黄渤饰演的耍猴艺人，不得不用青年偶像的主打歌歌词，试图让这门古老民间艺术与台下寥寥观众拉近距离。这一幕引发不少观众心酸的会心一笑。而这一度也是喜剧人面临的尴尬窘境——试图跟上年轻人的“笑点”，融入流行词与网络段子，可效果不佳，不是“赶不上流行的趟”，就是显得“不伦不类”，其势头被脱口秀和网络段子、短视频反超。

不过近期，这一趋势似乎正在扭转。今年春晚的多个小品因戳中时下热点话题，频频登上微博热搜引发网友热议；在上海，多档独脚戏、滑稽戏更是撑起新春舞台的“半边天”。其中《石库门的笑声》独脚戏于春节特别加演三场“轧闹猛”，累计票房850万元，即将于三月展开的新一轮演出票也基本告罄。与此同时，不少青年相声演员更成为青年观众竞相追捧的偶像，甚至一并带火了曲剧、评剧等“兄弟”艺术样式。

快乐永远是荧屏与舞台的“硬通货”。探索过程中的喜剧人慢慢意识到，不管是一味地生搬硬套流行语、网络段子，还是守着祖辈传下的老包袱、老段子都不可取。要与140字的段子与60秒的短视频“抢观众”，就要深入挖掘民生话题的“热点”和“痛点”，返本创新，以人文视角为“包袱”注入内涵，为“段子”赋予价值，让观众从开怀大笑变为会心一笑，让“笑点”真正升级为“笑文化”。

抖音短视频、微博段子夹击下，密集植入流行语、网络段子不能缓解喜剧的“焦虑”

“抖音等短视频的出现，让幽默逗趣变成打仗！”上海滑稽戏演员钱懿感慨。用户若是对一个视频不感兴趣，很快就会打开下一个，这让每个拍客恨不得在几十秒甚至几秒钟里使尽浑身解数抖出一个甚至几个包袱。因而，热闹甚至嘈杂的配乐、高八度的音调、成倍速的语速、夸张甚至疯狂的肢体语言，成为不少搞笑视频的“标配”。长期浸润于此，观众对于笑点密集程度的要求很高。

这样的网络环境，给传统喜剧人带来不少“生存焦虑”，要想抢回观众，是不是就要抛开传统招笑技巧，向短视频、微博段子的搞笑逻辑妥协？为了对接时代，迎合观众趣味，一度有人将密集使用网络流行语看作是跟上时代、接上地气。可缺乏语境氛围和情节铺陈的“洪荒之力”，让人笑不出来——年长的观众不明所以，年轻的观众也看出了“尴尬症”。难怪有网友感慨，从前的相声小品是创造流行语，如今的相声小品是借用流行语。

还曾有传统曲艺人“偷懒”从微博段子里找素材，将网络上一些同类型的段子，不加润色改编，只是排列组合搬到舞台上。不必说二手的笑点、包袱不好笑，七拼八凑的作品也没有完整性可言，更丧失了能够回味反思的韵味。

社会热点话题找笑点，在新内容之中厚植文化根基与传统基因

走过不少弯路，喜剧人逐渐从这种迎合的“焦虑”之中重新意识到，所谓接地气，不是浮于表面地盯着“热点话题”“网络流行语”一拥而上，一味跟着喜剧的潮流趋势走，把流行元素与“祖传手艺”生硬嫁接。接地气，是要俯下身来，用心感受生活，细致体察社会，进而在现实生活中挖掘笑点，用幽默引发思考，而这才是真正能打动当代观众的核心竞争力。

春晚中葛优参演的小品《“儿子”来了》关注陪伴老人的话题。而这个坑骗老人购买伪劣保健品的故事，更是有葛优亲身经历的影子。一张自己15年前上当受骗买来的床垫成了舞台道具，足见保健品营销“套路”影响之深。而这段表演也将葛优“送”上微博热搜，由此牵出不少网友的真实故事，与已故表演艺术家赵丽蓉的代表作《打工人生》讽刺售假卖假有了呼应。

开心麻花团队创作的小品《占位子》以家长只顾为孩子抢占教室前排座位，却忽略对孩子陪伴展开故事。其中，职场压力、学区房热、二胎等话题穿插其中，让人物更加具有可信度的同时，道出了如今上班族难以兼顾家庭、事业的无奈。

毛猛达、沈荣海演出的《石库门的笑声》把久违舞台的“非遗”独脚戏带回舞台，讲的却是改革开放几十年百姓生活的变迁，有里弄中渐渐消失的“南腔北调”小贩叫卖，也有经济飞速发展之后，普通人走出国门用支付宝“买全球”的便利——有怀旧，但不耽于过去。

最近上海独脚戏艺术传承中心开选题策划会，面对众多滑稽明星、名家准备的选题，王汝刚也专门“点赞”了一个青年演员重新包装老段子表现“啃老族”的创意。他认为年轻人从自己同龄人的经历感受出发，更能触发观众情感。

对于滑稽人来说，前辈留下的不仅仅是经典的段子，更是不同喜剧样式背后的逻辑、节奏与技巧。有了贴合时代的内容，更要用丰满生动的人物塑造“打底”，活用说、噱、逗、唱的招笑技巧，才能在今天赢得观众的笑声。

■本报首席记者 黄启哲